扣球落定，掌心还攥着整场风

当手腕最后一次发力，排球带着破空的锐响砸向对方场地边线，那声 “咚” 的落地声比想象中更沉。我在空中借着滞空的刹那瞥到球网对面慌乱的扑救动作，身体已顺着 0.56 米的重心落差往下沉 —— 后排扣球的落地总带着这样猝不及防的重量，膝盖在接触地板时轻轻震颤，像踩碎了一片绷紧的鼓面。

最先涌上来的是手臂的酸胀感，大臂肌肉还保持着击球时的紧绷状态，仿佛能摸到刚才发力时贲张的纹路。这酸痛是熟悉的，就像每次训练后贴满肌效贴的臂膀提醒我的那样，是肌肉纤维在强力收缩后留下的勋章。我抬起手，掌心还残留着排球表皮的颗粒感，指根处旧茧磨得发烫，那是无数次击打、托举、扑救留下的印记，比任何荣誉证书都更清晰地记录着训练场的晨昏。

“漂亮！” 二传手的声音穿透场边的喧嚣撞过来，下一秒我就被带着汗水的身体扑得一个趔趄。她的指甲不小心刮到我汗湿的后背，却没人在意这样的小插曲 —— 副攻手已经举着矿泉水瓶冲过来，冰凉的瓶身贴在我发烫的脸颊上，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进球衣领口，激得我打了个寒颤。教练在场边比出握拳的手势，嘴角的弧度比平时训练时柔和太多，我忽然想起上周他盯着战术板说 “后排扣球要靠高度换角度” 时的严肃，此刻都化作了眼神里的笑意。

球场的欢呼声慢慢清晰起来，观众席上不知是谁在喊我的号码，回声裹着风绕着球网打转。我弯腰撑着膝盖喘气，视线掠过场地边缘的界线 —— 想起三个月前在这里崴脚的那个下午，也是这样的阳光斜照在地板上，只是那时落地的是失控的身体，不是完美的扣球。当时队医帮我冰敷时说 “别再这么拼命”，可排球这项运动从来没有 “轻轻松松” 的可能，就像朱婷在采访里说的，那些看似潇洒的击球背后，藏着无数次调整与坚持。

队友们还在互相拍着肩膀庆祝，有人把排球抛到空中又接住，球皮摩擦空气的声音格外清脆。我摸了摸小腿肌肉，还好没有出现训练时偶尔的痉挛 —— 这段时间刻意控制的训练强度总算没有白费，毕竟谁也不想重蹈那些因过度疲劳受伤的覆辙。球网对面的对手走过来击掌，眼神里有遗憾却更多是认可，我们的指尖短暂相触，都能感受到彼此掌心的温度与粗糙。

风从体育馆的通风口钻进来，掀起球衣的衣角。我望着天花板上旋转的吊扇，忽然想起第一次在炭渣球场打球的日子。那时用竹竿支起的球网总晃悠悠的，排球沾着尘土砸在手上生疼，可每次扣球成功后，伙伴们也是这样围着我欢呼，掌心的血痕混着汗水，却比任何时候都更鲜活。此刻站在铺着专业地胶的赛场上，扣球的力量更大了，落点更准了，可那份纯粹的喜悦却从未改变。

副攻手把球塞到我怀里，“再来一个？” 我笑着摇头，却忍不住又攥紧了球。指尖陷进熟悉的纹路里，仿佛能握住刚才那记扣球的所有细节：助跑时踩出的节奏、起跳时迸发的力量、击球瞬间手腕的翻转，还有落地时那声震颤心灵的回响。这或许就是排球最迷人的地方 —— 每一次完美的扣球都不是终点，而是下一次起跳的序章，就像掌心的温度不会冷却，对球场的热爱永远滚烫。

场边的计时器还在滴答作响，下一轮发球即将开始。我把排球抛给队友，活动了一下肩膀，酸胀感还在，但更多的是蓄势待发的力量。风又吹过来，这次我清楚地知道，下一次起跳时，掌心攥住的不仅是风，还有整个团队的期待与无数个日夜的沉淀。